从前有座藐姑射之山,山下小房子里住着一个名唤麻姑的老太太。没人晓得麻姑高龄,她自己亦不记得,但身体康健,齿牙尚存,终日以入山采菜河边垂钓为生。
某日,春风和煦,麻姑像往常一样坐在河边钓鱼。花香熏人醉,麻姑不知不觉睡着了,梦里有鱼来咬钩,麻姑奋力拉,那鱼的脊背好像望不到尽头,还闪着光。
忽然间一个趔趄,麻姑惊醒过来。嘿,还真有鱼!她使上所有气力将它钓起,只听“啪”一声落地,却是一尾拇指大的小鱼在草丛中蹦跳。她捧起小鱼端详了一番,鱼鳞斑驳闪烁,和梦中的大鱼竟如此相似,于是赶紧放到水桶里。俄而,小鱼便活泼起来。麻姑越看越欢喜,忙提了家去,拿出平素最喜爱的白瓷钵洗净了,垫几颗卵石,放几株水草,将它养起来,给它取名为“困”,意味约莫是她困觉时候钓得。
麻姑每给日“困”小米吃,三粒即饱。她晨起和小鱼讲夜梦,睡前再喃喃地编一个故事。“困”长得很快,不到七天,钵子就容不下了;养在水桶里,过了七天,水桶里就转不过身了;又养在大水盆里,过了七天,大水盆也快被它挤得满当当。怪哉,那“困”只是每日三粒小米,怎生长得如此迅猛?“困”在水盆里艰难地翕动着腮,黑溜溜的大眼珠儿哀求似地望着麻姑。麻姑明白了,叹道:“你还是得回河里去的呀……”纵使千般不舍,她还是把“困”放回河中。
又一日,麻姑听见急急敲门声,开门是一个白衣仙翁,自称麻水河伯,一脸焦灼之色:“麻姑呀,你的‘困’越长越大,我这条河也容不下了!我叫我的大哥江伯先带他到江里去,你可同意?”她腹中虽是千回百转,却还是答应了,目送着河伯江伯乘云海将“困”带去。
麻姑日夜思慕形容枯槁,河伯实在不忍便告诉她:“唉,其实江里也容不下他,我大哥江伯把它交给山神禺虢,现在山涧也住不下,它游到北溟去了。”
“北溟在哪儿?”
“极北不毛之地,没有人到过那里。”
“那我也要去。”
“你这赤手赤脚的老太太说去就去?这么着,我叫朋友东风送你一程。还有,北溟苦寒处不可久待,你终需把‘困’带到一个有一千座岛的温暖之地才可容下它。”
东风为风和善,他送了麻姑一段道:“惭愧惭愧,尽我所有的气力也只能到这儿了,要去北溟还得先去找我兄弟西风。”
麻姑去找西风,西风是个急性子,它二话不说背上麻姑就呼啦啦地跑。不想竟搞错了方向,又吹回到了藐姑射之山。麻姑不怪它,只急得掉眼泪。西风羞愧地原地打转:“罪过罪过,莫焦心,据我所知只有我的兄弟北风到过那北溟,我带你去寻他。”言罢又背着她呼啦啦去找北风了。北风性情暴躁,一出现就把她冻得瑟瑟发抖,但麻姑的情义还是感动了北风,它加足所有气力,一路呼啸而行,几尽最后一口气终于把人送到北溟。
麻姑在北溟荒芜的岸上呼唤,回声遥隔崆峒。一条硕大无比的鱼脊露了出来,远远看去海天之际亮晶晶的一条线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“困”一边上浮一边变化,鱼鳞变成了羽毛,鱼腹变成翅膀,“呼”地展开来,海面上激起三千里巨浪。忽然海上起了扶摇大风,把麻姑和“困”托上九霄,麻姑便驾着这只大鸟,乘着六月之息往千岛湖飞去。
麻姑到了传说中的千岛胜境,继续原来的小日子,直到忘记了时间。
后来,有个喜欢逍遥游的小老头知晓了这事,不过他讲给后人的,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。